第三章 你要和我說一聲早上好嗎？

    或許是因為今天見到了聞九嵐，晚上戚幼眠又做夢了。

    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，只是安靜的看著那個正收到朋友信息查看新聞的自己。

    童栗子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有活力，“我是真的沒想到，你說他一個大總裁，有錢有勢的，做什么這么年輕就想不開自殺啦？”

    夢中的自己坐在沙發上，順著童栗子的吐槽點開了微博熱搜，“也不能這么說，萬一他是真的受了什么挫折，一時沒有想開呢？”

    微博上熱鬧無比，一半的人在惋惜遺憾一條生命的逝去，一半的人在冷嘲熱諷對方的心理防線，年紀輕輕就懦弱的選擇了死亡。

    營銷號們隨風而動，如同吸血的蛭蟲，熱熱鬧鬧的開始所謂的扒皮。

    聞九嵐的生平被強行鋪陳在了大眾面前。

    ——父親離婚再娶，作為原配子的他跟著被掃地出門的母親生活。三年后母親去世，留下聞九嵐獨自生活。他成績很好，拿了很多獎金，一路考上了高中，取得了當年的高考理科狀元。

    然后被父親找回，直接送到了國外。再回國已經是四年后，接手了不停走下坡路的聞氏集團，大刀闊斧的開始改革整治，將垂垂老矣的集團重新掰回了正路，煥發了生機。

    可他本人，卻輕飄飄的將一切拋下，選擇了無聲離開。

    戚幼眠站在夢中的自己的身后，看著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出的評論。

    【一個能把繼母送進監獄的兒子，能是什么好人？】

    【不是說他連親生父親都送進療養院，幾年不去看一次，估計天生就是冷漠型人格?！?br />
    【所以說，童年不幸福的人多半精神都有點問題，一看他就是個偏激的性格！】

    童栗子還在絮絮叨叨著，自己滑動頁面的手卻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戚幼眠知道是為什么。

    因為曾經的那個她，看到了營銷號扒出來的，屬于聞九嵐的手機號碼。

    而那個號碼，和前一天凌晨她接到的一個陌生電話，一模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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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溧江一中有專門的制式校服，是偏西式的套裝。

    戚幼眠將白襯衫的下擺一絲不茍的收進靛青色的百褶裙中，又對鏡整理好了蝴蝶結領結。

    才打開房門走出去。

    陶婉昨晚臨時出差了，飯桌上只有戚恒之一個人。

    屬于戚幼眠的位置前，被端正擺放好了半塊夾了油條的燒餅，以及一杯熱氣騰騰的豆漿。

    戚恒之正將一碟小籠包放在了餐桌上，聽到動靜，連忙抬頭。

    眼角的細紋都笑瞇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呦呦起得這么早，爸爸本來還想讓你多睡會兒再來叫你?！?br />
    又豎起大拇指，“不愧是我的女兒，穿什么衣服都好看?！?br />
    戚恒之不是瞎夸。

    得益于從小學習舞蹈，戚幼眠身量高且脊背挺直，百褶裙束住纖細柔軟的腰肢，露出膝蓋下白嫩纖細的小腿。

    因為今天要參加開學典禮，戚幼眠將柔順的烏發全部扎成了馬尾，還用小抓夾在馬尾辮下方墊了一下，讓辮子不至于被沉甸甸的一把頭發拉扯的往下墜。

    配上額角細碎的絨發，整個人青春又靚麗。

    從戚恒之的車上下來時，毫不意外的收到了校門口各處投來的明里暗里的矚目。

    戚幼眠和父親揮手道別，看著父親的車緩慢啟動，匯入車流中，才轉身往學校走去。

    校門口有值班的學生部干事，專門負責登記遲到的學生。

    眼見著漂亮小姑娘停在了校門外，一副要等人的架勢，有人忍不住出聲提醒。

    “馬上就要關門了，你還是先進來吧?！?br />
    戚幼眠聞聲看過去。

    初秋的太陽還有些灼熱，她微微瞇起了那雙桃花眼，笑盈盈道謝，“好的，謝謝你呀，我再等等?！?br />
    她沒等多久，就看到了從旁側慢吞吞走過來的男生。

    同樣是白襯衫靛青色西褲，聞九嵐走在一眾匆忙趕路的學生中間，就是格外的突出。

    大約是得益于他的大骨架，天生肩寬腰細的，哪怕低著頭背著破舊書包，都顯得瀟灑隨性。

    戚幼眠沒有貿然上去打招呼。

    昨天完全是心情激蕩之下沒控制好情緒，今天再殷勤的湊上去，她怕聞九嵐以為她是變態。

    看到人來了，戚幼眠才腳步輕快的轉身，裙擺輕盈飄揚。

    她控制了步速，凝神仔細聽著身后不輕不重、不疾不徐的腳步聲。

    在擔心遲到而腳步匆匆、撒腿狂奔的人群中，他們倆好似閑庭信步，格外的意態悠然。

    溧江一中向來是一個年級一棟教學樓，這一次高一就被分在了最靠近行政樓的一棟，是從上到下的排班。

    高一一班正是在三樓。

    戚幼眠走在樓梯上，教學樓中的廣播已經開始響起預備鈴的聲音。

    鈴聲嘹亮，讓她聽不到身后的腳步聲，終于還是沒忍住，偏頭往下方樓梯看去。

    卻正對上一雙漆黑冷沉的眼。

    戚幼眠愣了愣。

    很明顯的，下方的男生也沒想到會和她對上視線，眸光匆匆，迅速低下了頭。

    戚幼眠便只能看到對方漆黑的發頂，和那個小小的固執立在頭頂的發旋。

    她腳步微微放緩，想了想，在鈴聲停止的下一秒開了口。

    “早上好，聞九嵐?！?br />
    小姑娘的聲音清甜，帶著笑意，尾音不自覺的放軟。

    聞九嵐眉峰微動，像是有些驚訝，飛速的抬頭看了戚幼眠一眼。

    對上那彎起的桃花眼后，又像是被燙到了一般，眼睫快速的眨動著。

    戚幼眠邊上樓梯邊等，看著男生神色不動，只用一雙黑眸沉默盯著她的樣子。

    又輕笑道，“你要和我說一聲早上好嗎？”

    聞九嵐又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戚幼眠已經走上了三樓，樓梯邊第一間教室就是高一一班，已經能聽到里面熱鬧的嬉笑聲。

    她還想再說什么，旁邊的教師辦公室門被打開。

    一班的班主任陳老師端著自己的保溫杯和書本走了出來，見到戚幼眠，嚴肅的神色微微放柔。

    “預備鈴已經結束了，還不進教室？”

    戚幼眠沖著聞九嵐皺了皺鼻尖，轉頭笑瞇瞇的應聲，“我馬上就進去！”

    陳老師又往前走了兩步，才注意到正在樓梯上的聞九嵐。

    她神色不動，腳下的高跟鞋哚哚出聲，“快點進來吧，馬上正式上課了?！?br />
    陳老師往前門走去，戚幼眠最后看了一眼已經走到身旁的聞九嵐，小聲道，“我們快從后門溜進去?！?br />
    她將將踏進后門，班級中的喧鬧正因為陳老師的進入而慢慢平息。

    身后倏然傳來一道微啞的男聲，嗓音很低很沉。

    快得像是戚幼眠的幻聽。

    “早上好?！?br />
    戚幼眠往前走了兩步，大腦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，立刻轉頭去看。

    卻見聞九嵐已經低下了頭，將書包放在了自己位置上。

    陳老師已經進門，馬上就要走上講臺。

    戚幼眠不敢多耽擱，小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，剛坐下就被童栗子拉住了手。

    “你今天怎么這么遲？而且，還是和聞九嵐來的？”

    童栗子說話的聲音很小，表面上還坐得無比端正，目視前方。

    只有嘴唇在輕輕的動。

    戚幼眠一時沒有答話。

    她只是在想，剛剛那一聲早上好，到底是不是聞九嵐說的。

    講臺上，陳老師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書本，開始講起了軍訓的安排。

    一片安靜中，聞九嵐抬起了頭，目光輕輕落在斜前方的少女身上。

    半開的窗戶中有徐徐微風吹進，將小姑娘馬尾辮的發梢輕輕吹動。

    發絲毛茸茸的，在淺金的陽光中格外顯眼。

    他看著小姑娘側頭小聲說話的模樣，突然間勾了勾唇。

    又很快的低下了頭。

    那一抹笑意，來不及被人捕捉，便消失在了清風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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